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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凤凰花开的六月。

 偌大的校园里满是人群,只见身着学士服、硕士服、博士服的学生身旁围绕着亲人,有的聊天、有的拍照,不同的人群所散发出的讯息都是一样的——快乐。

 丁钰芬身着浅蓝白条纹的无袖上衣,及膝上十公分的白色窄裙,手捧一大束纯白的玫瑰与另一束较小的花束,踩着自信愉悦的脚步走往微生物研究所。她将已留长些许的头发往上盘起,出完美的颈部线条。

 周围的人全向她行注目礼,若不小心眼光对上他人,她会抿着浅浅一弯,得体又含蓄地回应他人赞赏的眼光。

 今天,是范郢崴毕业的日子。

 她很开心,虽然这一阵子以来,他母亲依然反对两人交往,但郢崴的坚持,让他母亲放弃了安排相亲。

 她没再见过他母亲,这三、四个月来,发生了一些事。先是她辞去了工作,但旷职一周并不是主因,而是她对旧有的工作感到疲累,于是决定辞去公关的工作,转任某公司总经理的秘书。

 她去应徵秘书的事,郢崴还颇不高兴,他深怕老板赏识她的才干与美貌,纳她为“小妾”但事后他知道多虑了,因为她可以自己处理得很好,根本毋需他费心。

 有时,职场上的她比他成多了,她看得出他原本认定的放纵、不端庄的女孩,一转而成本来的面目,他是很惊喜但也多了些许恐慌,

 他没自己赚过一钱,相较之下,总觉得自己软弱了些,变得…配不上她了。但这些患得患失的心态,他从没说出口,只是温柔的给予她更多的爱,而这彷佛在告诉她,他退伍后势必努力工作,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转眼间,丁钰芬已来到微生物研究所门前。

 四下张望后,她先看见范郢崴的母亲,而范郢崴则背对着她,没瞧见她的到来。倒是范胡秀莲不一会儿便看见了她,但视线只停留一会便移开。

 丁钰芬浅浅地笑着走向前去,发现他母亲似乎不太认得她。她有什么改变吗?不然为什么他母亲一脸不太认识她的样子。

 “郢崴,你自己看看,放眼过去哪个女孩不好?依妈看,随便找个女孩都比她强。”范胡秀莲咕哝着,然后俏声道:“那边走来一个很有气质的小姐,你要是追上她,妈才觉得你有眼光。”

 范郢崴没顺着母亲的视线瞧去,只是无奈地苦笑,“妈,你又来了。”

 “咦?”范胡秀莲轻咦了声,讶异地看着她觉得还不错的女孩来到眼前。

 “郢崴。”丁钰芬在他身后轻唤。

 范郢崴惊喜地回头,趋前牵她的手,“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真的?你不是说十点?”她看了看手表,才九点五十哪。

 范郢崴笑了笑,将她带到惊讶的母亲面前,“妈,你见过的,她是丁钰芬。”

 范胡秀莲挑起眉上下打量着丁钰芬,原先的好感霎时粉碎,刻薄地道:“你以为气质用装的就可以了吗?”

 丁钰芬错愕地对上范郢崴薄怒的眼。

 “妈。”他冷着脸,十足的不悦。

 “怎么?连实话都说不得?”范胡秀莲嘴硬地说。之前,她远远瞧见丁钰芬,还认为她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呢!谁知三个月没见,她换了发型与装扮,一时间还蒙骗了她。

 “今天我毕业,我希望一切都能快快乐乐的。”范郢崴望了母亲一眼,诚恳地道。

 范胡秀莲拉不下老脸,悻悻然走到旁边休息,打算眼不见为净。

 “别生气了。”丁钰芬黯然地安慰范郢崴。

 “你不生气?我妈太没风度了。”看着她没有笑意的眼眸,他很心疼。

 “你也不希望我和她吵起来吧?”强迫自己笑一个,不想让他看出她有多难过。她是尊重他母亲的,只是…

 “她只是在闹脾气,总有一天她会接受我们的。”轻轻抚着她的颊,语气一转,喜道:“你送我的花?好漂亮!”

 将花递给他,丁钰芬笑了笑,“恭喜毕业。”

 “学长,这是你女朋友?”一旁的学弟凑了过来,见范郢崴笑着点头,忍不住喳呼,“哇,学长的女朋友真漂亮!替你们照张相吧!”说完,迳自拿过范郢崴手中的相机,往后退了几步,“后面的让开一点喔!”

 范郢崴愉快地朝丁钰芬靠近了些,但碍于耳目众多而不敢有所碰触。

 “学长!”学弟放下相机,抗议道:“手搭上去,靠近一点嘛!”

 “对啊!学长。”旁边的学弟妹也异口同声地嚷着,皆为这样的郎才女貌惊叹。

 拗不过大家,范郢崴抬起手揽住丁钰芬的,将她拉近他。

 “哇!好浪漫喔!”不知是哪位学妹发出羡慕的语声。

 咔嚓一声,学弟按下快门,笑着递还相机。

 “谢谢。”

 “不客气,能为学长服务是学弟的荣幸。”说完,学弟和他的同学们谈笑去了。

 范郢崴牵着丁钰芬的手,来到母亲面前唤着,“妈…”

 范胡秀莲望着登对的儿子与他的女朋友,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丁钰芬是让她改观了,而且儿子也说过,她是个大学生呢!所以,也许…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拍完照就去吃饭吧!”

 “妈!”范郢崴惊喜地扬眉,他看得出母亲软化的态度。

 “我可没点同意。你还要当两年兵,若有缘分,两年后我再同意也不迟。”范胡秀莲一脸严肃地道。

 范郢崴喜形于地握了握丁钰芬的手。

 丁钰芬在心里想着,也许…幸福是可以期待的。

 …………

 才跨出公司大门,便看见独坐在机车上的范郢崴。丁钰芬漾出甜笑,快步朝他走去,只是他却一反常态,显得脸色凝重。

 丁钮芬感地问:“怎么了?”

 范郢崴没开口,只是静静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神情让她不安,连忙又问:“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莫非是他母亲又说了什么?

 上礼拜毕业典礼后的聚餐,气氛其实还不错,虽然他母亲仍是板着脸,却已不再口出恶言地伤害她,甚至还会叫她“丁小姐”,问了几句下着边际的话,

 本以为是个好的开始,莫非她高兴得太早了?

 “你妈妈又说了什么吗?”她担忧地望着他,神情着急。

 “不是,你不要猜。”递了安全帽给她,他没有开口解说的打算。他的心情很紊乱,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上车。”倔强地瞪着他,她不妥协。

 知道她的坚持,他叹了口气,无力地道:“兵单来了,下个月十六报到,中心在宜兰金六结。”

 “这么快?金六结?”知道他申请提早入伍,没想到是这么快。宜兰金六结?那是什么地方?

 提早入伍是两人商量过的,因为希望早些服役可以早些退伍,所以才提出申请,却怎么也没想到,七月十六就要入伍了。一思及将要分开,纵有再多心理准备也无法承受。

 一年十个月,好漫长的岁月…

 丁钰芬低垂下头,感觉心房揪紧。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握紧她的手,他真的不知道,放开这双手需要多少勇气?

 丁钰芬深一口气,展笑颜,“很好啊,后年的五六月你就会退伍了。”似乎这么说,才不会觉得日子很难熬,只可惜颤抖的红漏了她的心情。

 “钰芬…”好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起头,只能化做一句轻唤。

 “去你家再说吧。”这阵子以来,他总会来接她下班,也许去看电影,也许逛街,更多的时候是在他家,而她会学着做菜来“磨练”他的肠胃。

 无言地发动车子,当车子滑进拥挤的下班车时,丁-芬静静地环住他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抱着。

 有太多太多的情绪,让两人沉默,等红绿灯时,他会抚上她环在他上的手,轻

 轻地握着,仿佛千言万语全在相握的刹那,静静地在彼此心田。

 丁钰芬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敢想像想见他时却无法看到的情况,毕竟,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如今…一年十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相思煎熬就要到来…

 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背,泪水浸薄薄的衬衫。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泪水,不想让他知道她有多么不舍,就怕会让他难过,会让他更心痛。但,愈是想起他体贴的温柔,泪水益发难以控制。

 最后,怕太多的泪水会令他察觉,她选择离开他的背,让泪水低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

 当意识到抵达他的住处,她赶忙抹去泪水,不让他瞧见,可他却还是在转身的刹那发现了。

 “钰芬…”唤着她的名,他几乎哽咽。

 “我…我没事。”了钰芬赶忙撇开头,迳自上楼。

 他只能尾随在她身后握紧双拳。

 她-直低着头等他开门,才-进门,她便直奔他房间。

 范郢崴快步跟上,反手锁上门,毫不犹豫地将她拥进怀里,“钰芬,钰芬,你别哭…别哭…”他自己也难过得想哭了。

 “宜兰,好远的地方,我怎么去看你?”反身用泪眼凝注他,她只能这么问。

 “没关系,不能来也没关系,我会好好的。”替她抹去泪痕,他只能坚强地安慰她。

 “不,我会去看你的,我一定去看你。”扑进他怀里,她放声痛哭。于公,她可以冷静果决;于私,她只不过是个渴求爱情的女人啊。

 “中心只要待两个月,两个月后会分发到哪里还不知道,也许两个月后,我会在台北服役也不一定。”强颜欢笑的,范郢崴安抚着她。

 “你怎么能这么乐观?我做不到。”她哀哀地啜泣着。好不容易有他相伴了,为什么又要别离?她不要,不要,不要啊…

 “钰芬…”他只能一直唤着她的名,彷佛多唤几次,他们的心便靠近几分,外在分别的距离便不再遥远。

 “爱我。”丁钰芬抬起眼,深深地望着他。“求你爱我。”她吻上他的

 “钰芬?”他惊愕地推开她些许,“你在说什么?”

 “让我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她决定把自己给他,用他的身体烙下痕印,证明她永远只属于他。

 “不可以。我一当兵便是两年,也许这两年里,你会发现有人更适合你。”他说出的话刺伤了她,也反伤自己。

 丁钰芬抖着,泪水滑落两腮,“你…你说这是什么话?”

 “我不要你后悔,不要你辛苦地等我两年,也许我们应该…”

 “不,我不要听你说。”她再次烈地吻上他的,两手紧紧攀附着他的肩,牢牢地将他贴向自己,在膛相接的那一处,感觉着彼此的心跳互相撞击,密不可分。

 丁钰芬热情地吻着范郢崴,他想推拒却怎么也无法放开她。终于,他低吼一声,反被动为主动,开始狂野地吻着她。

 她颤抖着手替他解去钮扣,将吻落在他结实的,她略微用力地咬啮着他,要他的身体留下她的记号。

 “你…你在玩火…”范郢崴低着说。交往至今,他们很亲密却始终没有跨越最后那道防线,他是尊重她的,但即将分离的痛楚却让两人格外地渴求彼此,理智全失。

 “我要你。”她又吻上他的,探出舌挑逗他,一手向他耳垂,知道那是他感的地带。

 受不了心爱的女人如此热情的邀约,范郢崴快速地褪下她的衣物,炽热的大掌抚上她纤细的,慢慢向上游移,轻易地解开她前的束缚,在他盈握住她前的雪白时,两人皆细细地倒一口气。

 “你会后悔的。”将她上时,他哑着嗓音说。

 “那是我的事。”翻身将他于身下,她开始吻着他健壮的,想用他待她的方式让他也得到足。

 “你…你学坏了。”范郢崴讶异于她的大胆,只觉一股热在体内四处窜,找不到出口。

 “真的吗?”娇媚地觑他一眼,她一边往下吻去,一边解开他的头。

 “不。”这样的状况彻底让他崩溃,为了尊重她,他压抑得好辛苦,而这一次,

 她竟用如此奔放的态度挑逗他,他再也无法控制了。

 “你完蛋了。”又换他将她置于身下,笑容暧昧地道:“别以为只有你会。”

 当他褪去她最后的衣物时,她羞红了脸,盖弥彰地想遮掩。

 望着她娇羞的模样,他笑了。“你脸红了。”

 “你不也一样。”

 他是被火刺得全身发红。

 “煞不了车了。”他挫败地低喃,真的很想要她。

 “没人要你煞车。”坚定的将他拉向她,或许她也害怕,但在这一刻,她豁出去了。

 “我爱你…”

 “郢崴…”当痛楚渐褪,丁钰芬缓缓绽出一抹美丽的笑靥,吻上他的,柔柔地倾诉,“你是我的了。”

 范郢崴心头一热,“我永远是你的。”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开始坠入最原始的极致境界…

 这一天,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因为,这是她的初夜,她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不自爱。这个发现,让他对她有了更深的眷恋,无法否认心头的狂喜。

 自始至终,他只有她一人,她也只有他一人…

 这想法,好甜美——

 …………

 静静地趴伏在范郢崴前,丁钰芬噙着笑聆听他沉稳的心跳,适才的情已慢慢褪去,留下两心相属的温馨。

 “痛吗?”他关心地问,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

 “有一点。”她羞涩地低语。

 “我们…结婚吧。”他按捺不住地口而出。

 “为什么?你当初不是这么打算的。”她虽感动于他的认真待她,却不希望他因她而改变既定的目标。

 “那时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他不要她受委屈,给她一个名分是他能做的,

 虽然这两年他也许不能常在她身边。

 “没关系的,我会等你退伍,两年后等你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再结婚也不迟。”

 “反正今生我认定你了,早娶晚娶都是娶。”他急切地表达他的诚意。

 “可我还不想嫁,”她笑着望他。“未婚的身分上班比较适合。”她还打算多工作几年,

 “哦,是吗?”他有些沮丧。

 “笑一下吧!”丁钰芬扯了扯他的嘴角,“反正今生我是非你不嫁,你别以为现在不嫁就可以赖掉喔,”

 “你喔。”将她抱紧了下,不打算勉强她。

 “对了,我刚才决定了一件事。”她卖个关子,没一下说出来。

 “什么事?”范郢崴间。

 “我要去买辆车。”她已有驾照,只是一直不认为有开车的必要而未买车。

 “买车?你想开车到宜兰看我?”他马上猜到她的用意。

 “一下子就猜到了,真没意思。”她噘起,娇嗔地睨他一眼。

 他捏了捏她的粉颊,“你在想什么,我猜不到才怪。”想到她的心意,他觉得满心温暖。

 “你不反对罗?”她兴奋地道。

 “我反对。”他严肃地申明。

 “为什么?”自他身上爬起,她不满地咕哝。

 “宜兰路途太远,而且开车一定得走北宜公路,太危险了,我不要你开车。”他不要她一个女孩子开那么远的车,

 “我会很小心的。”丁钰芬保证。

 “我不答应,”他也坚持。

 “你不答应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撇开脸不理会他。

 范郢崴叹了口气,扳过她的脸无奈地道:“那你得答应我,不可以开快车,凡事小心为上。”

 “知道啦知道啦!你这男人有时就是这么婆妈。”她夸张地皱起眉,噘起红嗔道。

 “我也是为你好。”他一脸认真。

 “是是是,亲爱的。”软软的呢哝逸出口中,馨香的气味直扑他鼻间,让他心中一动,在怦怦的心跳声中,他们仿佛看见不朽的爱情神话在两人身上重演。

 …………

 范郢崴入伍了,这一天,丁钰芬不敢去送他上火车,因为她知道,她将会泣不成声,她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会让他更牵挂的,所以,她只写了封信,要他上火车之后再拆开来看。

 看了看时间,丁钰芬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垂泪。

 同一时间,范郢崴在火车上打开她的信,看着她的字迹,心里一阵激动。

 郢崴:

 你不会怪我不来送行吧?你知道我的,我一定会哭得很丑,我不想让你

 看到这样的我。

 恳亲会时,我一作定会去看你。你有空,别忘了写信或打电话给我。

 我会乖乖地等你回来,绝不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我只想告诉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

 自己,然后等你退伍,娶我回家。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可是我会很坚强的,你在军中也要坚

 强,只要熬过这一年十个月就好了,时间其实过得很快的,对不对?

 我爱你,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不厌其烦地想一直跟你说:我爱

 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永远爱你的钰芬

 范郢崴感动地将信贴在口,久久不能自己。

 他如何能不爱这个小女人?无论她在公事上多么精明干练,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最眷恋的小女人…

 …………

 星期凌晨五点多,当丁钰芬整理好一切该带的东西准备出门时,叶素茵穿着整齐地自房内跑出来。

 “茵茵?”丁钰芬讶异地上下审视她,更看见随后步出的叶素茵的男友尹瑞言也是一身的外出服打扮,“你们这么早也要出去?”怎么昨夜没听他们提起?

 “我们陪你去宜兰吧。天色还暗着,你一个人开北宜我们不放心。”叶素茵替她提起几袋东西,笑着道。

 “茵茵。”丁钰芬张大嘴,清亮的眼眸中浮起一层水雾,感动得不知如何言语。

 “别那么感动。我只是没过当兵的男朋友,想藉机会去看看热闹罢了,”叶素茵将较重的一袋递给尹瑞言。

 “嗯。”丁钰芬含笑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叶素茵的情意,她收下了。

 三人就在尚未大亮的天色下出发,开车往宜兰驶去,

 ……………

 “好多光头阿兵哥啊。”叶素茵张大了眼,深感有趣地嚷着。

 停好了车,三人先去“提领”范郢崴出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丁钰芬两眼直盯着楼梯口,等待传讯的士兵通知范郢崴下楼。

 胡乱张望的叶素茵正好向上望,赶忙拍了拍丁钰芬的肩,要她仰头往三楼看去,只见戴着帽子的范郢崴也正往楼下看,一脸惊喜。

 丁钰芬与范郢崴四目交接,高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郢崴咚咚咚地急奔下楼,先跟班长行礼后,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丁钰芬只能定在原地,看着身着军服的范郢崴走过来,心情激动万分。

 “钰芬…”范郢崴才开口一唤,她便往前扑去,他一惊,赶忙推开她些许,“不行。上级有令,在营区内不可以拉拉扯扯的。”纵使他极想拥她入怀,也不能胡来。在军中,法纪是最高原则,若被看见,结束会客后肯定会被“处罚”,

 “郢崴。”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却触碰不得,丁钰芬满心委屈。

 叶素茵在一旁嘴道:“什么烂规定,真是不通人情。”

 尹瑞言倒是很能体会,“当兵就是这样,你们女孩子不会懂的。”

 范郢崴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们这么早来,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好想抚上她的脸,却只能压抑着心里的思慕,温柔地问。

 “我很早就睡,就怕今早起不来。”丁钰芬直视着他,骄傲地笑着道:“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是吗?”他看了看自己,只觉还不太能适应军中的生活。太规律,太刻板。

 “变帅了。”她笑得好耀眼,几乎眩花了他的眼。

 “哇。”叶素茵在一旁抖了抖身子。“钰芬,你何时变得这么恶心啊?”

 丁钰芬就只是笑,也不回嘴。

 倒是尹瑞言开口道:“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范郢崴点了点头,四人到车上提了好几袋东西,他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怎么这么多?”

 “你有所不知啊。”叶素茵又嘴了。“几天前,我们丁大小姐便忙着准备东准备西的,好像你在军中根本没东西吃似的,还一直问我要不要再买什么呢。”

 范郢崴心中一热,看着丁钰芬,传达内心的感动。

 丁钮芬笑着道:“我带的都是该准备的啊。”

 “是吗?”叶素茵一行人边往餐厅走,她一边如数家珍,“饮料是该带的,可是蛋塔有必要去排队订购吗?还有那个卤鸭翅膀,是用预约订购的,还有这些零食,活像要去郊游野餐。若不是搬不动,我看你连微波炉,瓦斯炉也要扛来了。”

 这番话惹得大家笑开怀,在快到餐厅时,范郢崴看了看四周的“眼线”少了点,便牵住丁钰芬的手紧握着。

 “你不是说…”她有些讶异,却也不愿放手。

 “管他的,看到就看到吧,”打她一来,他就只想看着她、听她说话、牵她的手、吻吻她,抱抱她,可惜只有前面几项能做。

 四个人在一排长铁桌中找了位置坐下闲聊。只听范郢崴和尹瑞言开始讨论起军中的事情,菜鸟范郢崴顺便也跟早已退伍的老鸟尹瑞言讨教一些军中该注意的事情。

 “哎呀,你们尽说一些我们不懂的。”叶素茵又有意见,看了丁钰芬一眼,直犯

 嘀咕。

 “男人就是这样。”丁钰芬倒不在意,虽然很希望能单独相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什么也不能做,还不如大夥一起聊天。

 “金六结要到金马奖的机率很高。”范郢崴突地说道。传闻在金六结新兵中心待过的兵,到金马奖的机率高达六、七成,虽然班长否认并要他们安心,但他仍是担忧不已。

 “真的?”丁钰芬倒口气。金门,马祖?她心凉了一半。

 “也许我会好运一点。”在桌子下面,他握住她的手安慰着。

 丁钰芬一颗心忐忑不安,“签之前要跟我说一声,我去帮你拜拜祈福,希望不要到。”

 “对啊,到的话就毁了。”叶素茵虽是局外人,但也觉得到金马奖的人实在太可怜了。她可不希望好友天天以泪洗面哪!

 突然,餐厅门口跑来一名士兵,看到范郢崴便叫道:“范郢崴,有人来会客,好像是你妈妈。”

 丁钰芬吓了一跳,才十点多。

 “我去接我妈妈过来,你们等一下。”他紧握了丁钰芬的手一下,才离去。

 “好可怕。”叶素茵咕哝着。

 “怕什么?”尹瑞言忍不住笑了。

 “听钰芬说,他妈妈很凶哪。”叶素茵有点紧张,赶忙拉着尹瑞言往旁边坐一点,“我们坐边边一点,让他们母子好说话。”其实是希望能离多远是多远,最好当作不认识。

 “不会啦,现在应该不会了。”丁钰芬看着好友惊悚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愿喔。”叶素茵坐在面对门口的位子,一看见范郢崴带着个妇人走来,马上低声道:“来了来了。”

 范胡秀莲一看到丁钰芬,显得有些惊讶。三人则赶快起身,恭敬有礼地异口同声道:“伯母好。”

 不置一词,范胡秀莲坐了下来,眼光盯着儿子上下看着,“郢崴,你好像瘦了一点。军中的伙食不好吗?”“是不太好。”范郢崴老实。

 其余三人都噤声不语,陪坐在一侧听着。

 范胡秀莲又和儿子聊了些话,才转向丁钰芬,“丁小姐,这么早就到了?”她没搭上社区里的探亲专车,所以来迟了。原先儿子说路途太远不要她来,但她怎么能不来?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当了兵,她比谁都挂心哪!

 “嗯。”丁钮芬赶忙回答道:“六点多到的。”

 “开车来?”

 “嗯,走北宜公路。”

 叶素茵看着这么一板一眼的场面,忍不住偷扯了尹瑞言衣角一把,满脸无奈。尹瑞言只是回以一笑,要她别多嘴。

 范胡秀莲看了看满桌的食物,有些讶异地道:“这些是你准备的?”

 “对。”丁钰芬见范郢崴方才放在一旁的保温壶,心里猜测着他母亲带了些什么来。

 “吃这些东西怎么成?”范胡秀莲挑剔着道:“难得来看一次,当然要带些能滋补身体的东西才行。”语气不甚严厉,却听得出她的不满意。“来,郢崴,妈给你带了汤来,你最爱喝的。”

 “妈,我刚吃了些东西,还不饿。”范郢崴看丁钰芬垂下头,心里很不舍,可在母亲面前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在下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支持,

 “先喝点汤也好。”范胡秀莲打开保温壶,浓郁的汤香味窜进众人鼻翼间,让叶素茵忍不住开口了。

 “好香啊!伯母,你手艺真好。”她甜笑着说,虽然不满范胡秀莲对待钰芬的态度,但为了好友长远的未来着想,她选择视而不见。

 “哪里。”范胡秀莲对这个一脸笑意的女孩颇有好感,语气也客气了些。“我带了不少来,你们若不嫌弃,可以一起尝尝。”

 “真好,有口福了。”叶素茵笑着说,现场的气氛也缓和了些。她偷偷地朝丁钰芬眨了眨眼。

 叶素茵是个受母亲疼爱的女孩,她开朗的个性与甜甜的笑容特别讨长辈心。比较起来,丁钰芬便显得较不会与长辈相处,也许是自小便没了父母在身旁付出关爱

 的关系。丁钰芬也算开朗,却不同于叶素茵,前者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坚强,后者却是天使然。

 席间,丁钰芬的话少了些,几乎都是范胡秀莲和叶素茵在说话。叶素茵会提起一些有趣的事,例如高中时和丁钰芬做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等等。藉由这些话题,让范胡秀莲重新认识丁钰芬。

 接下来的气氛变得较为活络,一转眼,便已下午两点多,范郢崴三点要去站岗,

 “你们可以早点回去,我还得先回去报到。”

 丁钰芬闻言,哀怨地瞅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胡秀莲看在眼里,对丁钰芬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看来,这女孩当真对儿子有情,她也感到安慰。

 离别的气氛像低气压,得人不过气来。

 “回去时,开车小心一点,不要开太快。”泛郢崴忍不住又叮咛。

 “我…我会的。”一想到又要分开,丁钰芬只觉痛苦的情绪让她几乎不过气来,下一回,不知何时才能来看他?

 一想到相思的痛苦,丁钰芬再也憋不住,泪水急落而下,她别开脸,想飞快地拭去泪水,却还是被大家看到。

 叶素茵瞪大了眼,满脸错愕。她知道丁钰芬心里难过,却怎么也没料到她有这么在乎,心里一酸,也落下泪来。

 “茵茵,你跟人家哭什么呢?”尹瑞言听到噎声,吓了一跳。

 “我心里难过嘛,”看着早已坐满的餐厅全是来省亲的人,叶素茵是感动的。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就怕在军中的儿子或情人营养不足,对于这样的人温情,如何不感动?

 范郢崴再也按捺不住地握住丁锰芬的手,心里的不舍与难过,几乎让他无法承受。“钮芬…”

 “我…我没事。”嘴上说着,面对他的温柔,泪水却怎么也抑止不住。

 范胡秀莲看着儿子和丁钰芬之间那化不开的深情,眼里也闪动着泪光。老伴,咱们儿子终于找到一个真心人了。

 尹瑞言开口打破哀伤的气氛,笑着道;“你再哭下去,就有人要逃兵啦!”

 丁钰芬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犹挂泪水的她,格外有种凄楚的美。

 “说什么嘛。”叶素茵捶了尹瑞言一记,嗔道。

 随后,由尹瑞言开车,叶素茵坐前座,载着泪水依然个不停的丁钰芬和范胡秀莲回台北。

 要离开时,丁钰芬摇下车窗,范郢崴顾不得众人的注视,伸手自窗外握住她的手,殷殷叮咛道:“别再哭了。”他又何尝不心酸?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哪。

 回程的路上,丁钰芬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垂泪。

 突地,一双手搭上她紧抓着面纸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伯母?”讶异地抬头,丁钰芬望进一双慈祥的眼。

 “他去当兵,是一种磨练,你该高兴的,”范胡秀莲温柔地道,眼里有泪,角却有笑。

 没感受过母爱的丁钰芬,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范胡秀莲痛哭失声,答答地道:

 “我…只要一想到,他没吃过什么苦,现在却天天被练,心里…心里就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舍不得。”范胡秀莲老泪纵横,她的儿子可是她唯-的命子,曾几何时让他吃过苦,今天听到他和尹瑞言谈论起那些要人命的练,她也心疼啊。

 前座的叶素茵偷偷擦去眼泪,她知道,今天若是尹瑞言与她聚少离多,她恐怕会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尹瑞言看着一车子哭泣的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男人当兵嘛,有这么严重吗?唉,想当初他还不是熬过来了?这些女人真是少见多怪。  M.eA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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